咱穷得只剩这张脸了

　　老王在星巴克里喝咖啡，远远看见一个穿着时尚的美女笑呵呵地向他走来，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并自作主张地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和他从天气开始寒暄起来，其亲切微笑着的表情，仿佛是一个长久忍饥挨饿的人突然面对着一桌丰盛的酒菜。
　　这表情是老王是熟悉的，时间倒退个十年，当他开着小公司日进斗金的时候，身边不乏美女主动向他搭讪。可自从公司破产，所有家当还给债主后，身边的雌性生物从此再也与他无缘，路上遇到一只雌狗见到他都会绕道三尺。不过近半年来，常有类似的场面，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一个或几个陌生的男男女女向他微笑甚至跑过来和他握手问好，让他既感到惊奇，又觉得惶恐。因为他确信面前那一张张可掬的笑脸，确实是没见过的，他可不是贵人，记忆也没衰退到见过谁没见过谁都不记得的地步，他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认错了他可能恰好与某个人缘极好的人长得很像，对方误把他当成别人了。
　　今天可能也是这种状况。
　　服务员递上了两杯咖啡。美女将其中的一杯恭敬的双手递到老王面前，然后浅尝了一口自己的那杯咖啡后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王说：你可能认错人了吧？我好像不认识你。
　　美女说：是啊，你不认识我，但我早就仰慕您了。
　　我？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你怎么知道我？
　　美女撒娇地说：反正人家知道嘛。
　　美女的笑让老王有一种心发虚的感觉。他自问以前当老板时也不好女色，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没留下啥风流债，而且现在房子车子都没了，家中也没啥值钱东西，要论色相吗，自己早就变成了肥头大耳的油腻大叔，于是很坦然地笑笑说：我有什么值得让人知道的？
　　美女说：不瞒大叔说，我知道您，是因为您长得很像我的一个长辈
　　他死了？
　　不，不，他挺好！不，不，他现在他需要您的帮助。
　　帮助？我能帮他什么？
　　他他老人家最近出了点事不不不，是他老人家最近遇到点事，需要您帮忙。
　　什么事？
　　他他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最近生病了，他想去看看孩子，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他是国家工作人员，出国手续比较繁琐。
　　公务员？出国怎么会繁琐，应该更方便简单才是！
　　他他不是任了点职吗？现在干部出国，不是那么方便了，而且，他不想让大伙知道他女儿的病，因此，他需要你帮忙。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
　　咱们就在人面前不说假话了，请你帮忙，把护照借出来用用，你放心，不白用，一定重重感谢！
　　护照？我哪有那玩意儿？
　　可以办啊！我们帮你，钱我们出，你只需要借出你这张脸就行了，护照到手，就付你五万元租借费。
　　五万元？
　　老王听了之后，脚趾禁不住抓了一下鞋底。半年来遭遇的各种没来由的热情，终于找到答案。但美女的提议，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他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不信我们马上去拍照办手续付定金。
　　别急别急。我还得想想，至少要知道需要我帮助的人是谁吧？
　　这个嘛你放心，不是坏人。
　　我没说他是不是坏人，我只想知道那个长得像我的人是谁？没准是我不认识的亲戚呢！
　　这话让美女很为难，迟疑了半晌，她拿出手机到远处一阵嘀嘀咕咕之后回来，说：好吧，我告诉你，你要帮的是咱们财政局的武局长，你的身形容貌和他很像，一看就有做大官的气度。只要理理发换件衣服，就一模一样了。如果您答应了，我待会就开车送你去取户口和身份证，马上就去办护照。
　　老王说：等等，容我想想。
　　大叔，你是不是嫌钱少，可以再加点的，六万，不！八万吧！另外，您如果帮了他，我个人可以单独陪您到外地去散散心，地方您选，费用我出。
　　老王明白美女的话中意思，说：这事，容我想想，好好想想。
　　美女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再想想，这是我的名片，想好尽快打电话给我！
　　老王接过名片一看，名片上写着樱花房产公司董事长查文樱，这名字好像在电视上听到过，据说是本地有名的美女企业家。按平时，老王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真人。
　　这天夜里，老王失眠了，他把白天的奇遇给妻子讲了，当然省去了对方的性别。妻想了想说：兴许不是看女儿吧？
　　那是？
　　出逃！如果是那样，你可就是帮凶。不过也没啥，谁没有受骗上当的时候啊？一个护照，就当是被偷了，卖八万元，够咱家吃一阵子了。兴许人家真是去看女儿呢？我听说他老婆女儿都在国外呢！
　　老婆的话，让老王原本就悬着的心拎得更紧了。他眼前闪过八万元人民币、手铐以及当年落魄时求助无门时的情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这夜老王注定一夜无眠。
　　天刚亮的时候，他跑出门，找了一部离家很远的公用电话对半梦半醒的查董事长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是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再商量！
　　不，不是！咱现在，穷得只剩这张脸了，我借给你，就没法出门见人了。
　　三个月后，电视上报道，财政局武局长因贪污和收受贿赂被捕，他是在用假护照登机时被扣下的。
　　老王看着屏幕上局长那张垂头丧气的脸，觉得和自己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