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水河妄说曹操

　　壹
　　人这辈子，再富也不会不借人，老话说：家有万贯，还备不住一时不便；人这一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独自包打天下。想想刚改革开放那阵子，凡是脑子灵光、胆儿大的，不管是办厂或经商，除了借亲戚、朋友的，最会借的就是借银行，借国家。借来借去，鸡崽儿捣鸭娃儿，汗衫捣成了大衣，鲜有不发（财）的。胆儿大的借，个体户、老板们借，慢慢地国家、政府们也开始借了：借钱（拼死拼活地招商引资），借船（卖地让股般地攀上海内外大鳄的船），借势（抢抓发展机遇），借才（植梧桐揽凤凰，甚至招聘洋厂长等），借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故而无论民间或官家，也不管个人或政府，能干不能干，出彩不出彩，一定意义上说，就是看你会借不会借。其实，借或会借不会借，并非今人首创，而是源远流长，古已有之，且俯拾皆是。即便只截一段时日非长、风起云涌的三国：诸如诸葛亮的借东风、草船借箭，刘备的借荆州，孙权的借周瑜打黄盖以诈敌等，也多了去了。可作为后人，再去俯瞰或回味那段云谲波诡的历史，恐怕最会借的当属魏王曹操了吧。
　　贰
　　曹操，天资聪颖，志向远大，勤奋好学，多才多艺，成果累累，人中龙凤。这无论在其对建安风骨的开创与倡导，还是对建安文学的领导与组织；也无论是其人在对汉乐府的继承和发展，还是开一代悲凉雄健诗风的创作；抑或在散文写作上的清俊、通脱和书法、音乐等领域的不凡造诣，都坚实奠定了曹操在汉末魏晋时期文学上无可替代的历史地位，并对后世乃至今天的文学创作都产生着深远影响。尤其在他戎马一生、统一国家、治理社稷的军事和政治舞台上，可谓屡屡创造了战争奇迹，安定了天下：统一了中国北方；颁布实施了重农、安农等政令，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遏制住动乱涂炭，恢复了社会秩序，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人民的疾苦。
　　东汉末期的政治腐败、社会矛盾日趋激化，派生出了诸侯割据，战火连绵。群雄并起中并不起眼的一股封建地主势力的代表人物曹操，为什么较快速地由小到大，名声鹊起，成为厮杀拼战、兼并豪夺中越来越不可小觑的队伍？且发展迅速，变弱为强；以少胜多，败少胜多；横扫千军，势不可挡。无论是讨伐董卓，还是争夺兖州；也无论是逐鹿中原，还是北征乌桓；都不乏战例。尤其是他创造的、中国古代战争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官渡之战，更使曹将军如战神般名扬天下，传颂千古。当然不容回避的是，期间曹军也经历了败走赤壁。因为曹操仅仅如战神，而并非就是战神。古今中外，大概天下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常胜将军。尽管如此，对于曹操而言，仍然属瑕不掩瑜。试问，曹操一口气拿下的这可歌可泣的辉煌战果，靠的是什么？是本来就兵强马壮？不是。是疆域辽阔、地理优越？也不是。那么是人多势众、碾轧横扫、所向无敌？更非也。秘笈到底是何？说复杂，亦简单。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借；两个字：会借。就是借智；就是借人。借智慧，借人才。有了人才，自然不缺智慧。
　　正如《三国志》里所记载的那样。曹操和袁绍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袁绍问曹操，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你做何打算，曹未作答，却反问袁，袁曰，我准备占据兵强马壮的河北与山西，然后向南争夺天下。闻听此言，曹不以为然，对曰，吾任天下之智，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曹操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三头六臂。但他却深谙、并不是所有人都真懂得的借才之道。谁也不是什么都有、也不可能全有。那就得向别人借就得向天下借。曹公太懂得这一点了，而且可谓做到了极致。曹操在借（选）才上，从不问出身门第，也不论来自何方。不拘一格，唯才是举；不计宿怨，求贤若渴。他认为要想夺取最后的胜利，只有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曹操对人才的重视、喜爱和欣赏，应该说贯穿其一生。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荀彧从袁绍那儿投奔曹操，曹操见后大悦，并对荀彧说：吾之子房（子房，张良字。秦末汉初杰出谋臣、西汉开国功臣、政治家，与韩信、萧何并称为汉初三杰）也。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进军荆州，八月刘表病死，谋士蒯越（字异度）等劝刘琮投降曹操。曹操写信给荀彧说：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
　　为了借人借智，曹操可谓有容天下之量的气度：不念旧恶，不计私仇。陈琳（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曾入袁绍幕府）原属袁绍的部下，在官渡之战前夕，曾起草了一篇声讨曹操的檄文。其中不仅列举了曹操的种种罪行，而且还在文中大骂曹操的列祖列宗，极尽侮辱之能事。说曹的祖父是宦官，曹之父是领养的，曹操则是赘阉遗丑，愣是把曹操的家世揭了个底朝天。时值汉朝末年，由于宦官操持朝政，残害忠良，名声极坏；且其时世人特别看重门第，被领养者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外漏身世；再者汉代帝王无不强调以孝治天下，骂老祖宗，比骂本人还难以接受。故而，像陈琳这样的恶毒攻击，常人是无法容忍的。但当陈琳被俘而降后，曹操非但没杀，还任命陈琳为司空军师祭酒。
　　再比如宛城之战中，张绣（东汉末年割据宛城的军阀，汉末群雄之一）杀了曹操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爱将典韦，自己的右臂也被张绣的军队乱箭射伤。但贾诩（汉末三国时期曹魏开国功臣、军事战略家，轻骑将军贾龚之子）劝说张绣来投曹时，曹操不但既往不咎，还非常热情；不仅没有报杀子之仇，还与张绣结为儿女亲家，并封其为扬武将军。所以，纪传体史学巨著《三国志》作者陈寿，在该志的《魏书。武帝纪》末曾这样评价曹操：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
　　叁
　　曹操借来并任用或重用的人才中，有从老兵中提拔的于禁、乐进典韦等将领；有从敌方投降过来被起用的张辽、徐晃、张邰、陈琳、贾诩等；也有从地方豪强中起用的李典、李通、许褚、臧霸等；有从东汉官吏中提拔的荀文若、荀攸、王郎等；还有从普通人士中起用的郭嘉、程昱、刘晔这些人才都是曹操阵营中的关键人物，为曹操的崭露头角、统一北方、三足鼎立并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立下了汗马功劳。小说《三国演义》尽管通篇反曹（操），但也曾详尽描写了曹操良苦用心地诚借刘备麾下的关羽（并非全是空穴来风）等。虽关云长不为所动，至死拥刘，终未能被曹操所用，但曹公礼贤下士、盼才惜才、尊才爱才的一片诚心却日月可鉴。不能不令人唏嘘再三，扼腕难已。并非人人皆能做到。
　　在安邦治国的生涯中，曹操依然初心不改，不厌其烦地继行借道，高度重视和千方百计地网罗和选拔人才。他曾三下《求贤令》，颁布《取士勿废偏短令》。再如贯穿于曹操诗歌、文章之中的人才思想，恳望天下志士为国效命的热切呼唤，更是屡见不鲜：如他的著名四言诗《短歌行》。特别是该诗结尾处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比兴与呐喊，尤其显露出曹公广纳天下贤才的之情之怀。犹如洪钟贯耳，振聋发聩。
　　平心而论，一位生活在两千年前封建社会的士大夫，能够深谙借道，尚有如此的爱才之心，重才之情，用才之举，这般的远见卓识，博大胸怀和苦心治国，实在是难能可贵，非后世尽能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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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杨水河。河南省偃师市首阳山镇香峪村人。热爱文学，练笔不辍：创作和采写的近二十万字的报告文学、散文、剧评、杂文等在市级以上各类主流媒体、杂志上发表，有些篇目入书出版，其中十二篇获地市、大军区和国家级征文比赛一、二、三等奖。近年相继出版《年华无悔》和《年轮无声》两部散文（随笔）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