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甫,是云南省绿春县半坡乡的一个村名。在二甫,驻扎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边防连队。一代代官兵无私奉献在云南4000多公里边境线上最艰苦的边塞孤岛,用青春甚至生命铸造出了响彻云南省军区、成都军区的二甫精神。 华忠汉,云南江川人,1977年12月入伍,曾在二甫连队任过班长;1981年退伍,现为从事餐饮的企业家。曾是二甫机枪阿波王贵安的副射手,后是正射手。 华忠汉是我的副射手,人很聪明,反应很快。什么一教就会。我们现在都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王贵安在电话中对我说。 王贵安是我的师傅,他对我很好。教我有关机枪使用的军事技能时非常耐心,要求严格。我是他最满意的副射手之一。华忠汉在电话中说。 (华忠汉与罗德玉。左为华忠汉。) 1976年7月,华忠汉从云南江川第二中学初中毕业,回乡务农。这一年,他才16岁。 在农村的一年务农中,华忠汉投入了战天斗地学大寨、将坡地改梯田;大修水库等生产劳动中。在这一年中,他非常向往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能够弛骋在祖边的边防线上,成为心目中最向往的一道靓丽的风景。他认为自己身体结实,挑担子能挑一百多斤。初中毕业,有一定的文化,符合当兵的条件。这年年底,他报名应征。体检后,他得到的消息是:他从名单中被刷掉了。理由是个子小。他当时个头才一米六五。 正当他为不能当兵懊恼不已时,才过了一周,武装部通知他再次参加体检。 体检过后,一个接兵的干部问他:你能爬山不?我能,我经常上山砍柴禾,每次能扛一百多斤!华忠汉回答。 就看上你了!头脑反应灵活,群众反映你在农村的表现好。接兵干部说。 后来他才知道,他们大队有7千多人,才分给了6个名额。因第一次体检中,有人虚报年龄被举报,最后才进行了第二次体检。 穿上新军装,华忠汉激动不已。能当兵保卫家乡、保卫祖国是非常光荣的事情,他的心已飞向了遥远的军营。 走进二甫,1978年春。运送新兵的车辆往西南方向驶去。 山越来越大,道路越来越难走。汽车喘着粗气,艰难地往山上爬着。一群新兵大气都不敢出,头都不敢伸出车厢外,生怕掉下悬崖。看起来是要去祖国的边防前线。有人小声说。不管去哪里,都是国家的需要。华忠汉说。 正常情况下,新兵集训都是三个月。但华忠汉当新兵时,满打满算只集训了一个月。 一个月得学完三个月要学的内容。华忠汉也是拼了。 投弹是他的弱项。胳膊都练肿了,也只能投到25米。30米才及格,他是不及格。 再苦也得练下去,一定要过投弹关。他不至一次对自己说。当别的新兵中午休息时,他仍坚持在训练场上,一次、两次、三次。。。。。。手腕也肿了起来,他仍在坚持。30米,35米,40米。他终于出手可达40米。在山地仰角投弹训练中,他也取得了好成绩。 努力一专多能,他新兵集训取得了良好的成绩。他自信满满。 新兵集训结束,华忠汉被分配到二甫连队。副指导员苏志新集合大家说:同志们,每个人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我们二甫一连,要爬三台坡。每人要淌6斤汗水才能走到二甫。要淌6斤汗水?华忠汉懞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指导员可能吓唬我们的。有人说。 坐车到平河。下车步行。每个新兵都背着背包,至少有一个提包。叮叮当当走着。走了一天,才经过哈德,到达新寨。有的新兵的脚上起了血泡,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 实际上,每个人淌的汗水远不止6斤。衣服湿透了,汗水将身后的背包都洇湿了一大片。直在山路上,看着山,象天一样高。过条沟,看着很近,下坡、上坡也要老半天。在新寨,累得躺下去就睡着了。感觉没有睡一会儿,就听到了起床哨,大家起来吃点东西继续走。华忠汉说。 从新寨到小黑江基本上都是下坡。过小黑江吊桥时,有的新兵迈上桥头就退回了脚步。我头晕,不敢走!有人说。桥面左右晃动,脚下是奔腾的江水。 头晕的,闭上眼睛,一只手拉着其他战友的衣服,一只手扶着桥边的钢绳!苏志新副指导员大声说。 华忠汉是闭着眼睛过的吊桥。过了吊桥,一个个坐在地上,有的还喘着粗气。休息了半个来小时,新兵继续往山上前行。汗水多少次湿透了衣服。 爬上一台坡,才能到苦聪寨。苦聪人还是刀耕火种的原始状态,经过苦聪人放火烧荒的地段时,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烟味,有的新兵情不自禁打起了喷嚏。大家的解放鞋都变成了黑色。 好不容易到了苦聪寨,正在休息时,突然远处响起了锣鼓声。大家不约而同起立,将目光投向了远方。过了一会儿,只见一群老兵用箩筐挑着馒头,用水桶挑着白糖开水向新兵奔过来。锣鼓喧天,老兵们用笑脸迎接新来的战友;新兵吃着馒头,喝着白糖水,一个个心里都甜蜜蜜的。 休息过后,老兵接过了新战友的背包,欢声笑语四起。最后的两个小时山路不再觉得累了,我们几乎是连走带跑到了连队。华忠汉说。 到了连队后,华忠汉被分在三排七班。班长王林很喜欢华忠汉这个敦实、反应灵活、吃苦耐劳的新兵,华忠汉感到全班就象一家人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没有几天,七班被连队安排到小黑江边守吊桥,全班人马在江边除了完成守桥任务外,还种菜、养鸡、种菠萝。华忠汉很快适应了守桥班的生活,守桥班将通往二甫、半坡的唯一通道的唯一吊桥给守好,确保马帮、人员的过桥安全。同时,守桥班也成为连队官兵、上级人员临时的歇脚点。 守桥班住在江边,每年的四五月份,江边的气候非常炎热,每个人祼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蚊虫叮咬起包,被抓挠后直流黄水。 一天,华忠汉突然病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起来时,几床被子盖在身上还叫冷;热起来时,会将所有的被子都掀掉。 可能是发虐疾了。班长王林坐在华忠汉床边说。 这天下午,守桥班外传来了马蹄声。是营里的张政委来了。班长王林说。 从一匹高头大马似的骡子身上,下来了一位中等个子的身着四个兜的中年军人,他就是绿春独立营政委张天明。他在和守桥士兵打了招呼后,走进了守桥班。张政委的通信员秦华生在拴好了骡子后,也走进了守桥班的房间。 张政委坐在华忠汉的床边,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华忠汉的脸,又摸了摸华忠汉的头对班长王林说:这个小鬼发烧厉害,要马上把他送回连队治疗。报告政委,已和连队报告过了。连队准备派卫生员下来。王林对政委说。让这个小鬼骑我的骡子回连队去治疗。不能再拖了。政委说。 张天明政委、秦华生通信员将华忠汉扶上了骡背。抓紧缰绳。张政委嘱咐说。 张天明政委迈开大步走在前面。秦华生牵着骡子跟在政委后面。骡子背上,骑着患病的华忠汉。 马蹄声疾。响彻在青山绿水间。华忠汉骑在骡背上,感动得想哭。看着张天明政委慢下来的步子,华忠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30多公里山路,张天明政委徒步,华忠汉骑着骡子。 共产党的军队,官兵一家,官兵情深,这是从胜利到胜利根本原因之一。 直到今天,华忠汉一提起这件事,就激动不已。张天明政委爱兵如子,许多人提起张政委,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华忠汉说。 1978年年底,中越边境局势徒然紧张。华忠汉被调回连队,在连队的尖子班一排一班任机枪副射手。我的师傅就是王贵安,他对我很好,我的班用轻机枪的射击技能,都是师傅教出来的。华忠汉在电话里对我说。 在临战训练中,华忠汉集中精力,全力以赴搞好训练,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师傅王贵安。在考核中,曾拿到连队特等射手的荣誉。在机枪靶四百米的射击比赛中,华忠汉每次都是优秀。 在一个月的临战训练中,华忠汉磨破了两套军服、两双军用胶鞋。一班白天练班进攻战术,夜里练奔袭,深夜回到连队后加餐吃稀饭。华忠汉说,那个年代的边防军人,没有私心杂念,只有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每个月拿着6元钱的津贴,每天吃着8角6的伙食,练的是过硬的军事技术。能在尖子班里锻炼成长,华忠汉感到无尚荣光。 轮到执行特殊任务了,华忠汉有幸成为穿特殊服装执行特殊任务的5人之一。周通华、吴国奇、刘兆华、王贵安和华忠汉5个人,身着五七式的蓝色长裤、上衣都是干部穿的四个兜的。他们离开连队,七八个月战斗在国境一线,进行潜伏侦察,参加大马角的战斗。 1979年2月初,在大马角执行潜伏任务中,营里的陈志忠副营长是总指挥,连队的李旺华副连长是领队。除了上述5个人外,还有3个1979年入伍的新兵。衣食住行都在边寨的哈尼族群众家,华忠汉等住在民兵排长家里。军民联合保边疆,是华忠汉内心最深切的记忆。有一个全副武装的民兵班,班长也是退伍军人,和华忠汉关系很好。边防派出所派出了5个人,还有营部派下来的一个侦察参谋和一个电影放映员兼照相的,20多个人多点潜伏、搜集情报,进行分析研判上报。 在多点设卡潜伏中,没有水洗脸,没有热饭吃。喝冷水、吃干粮成为了常态。潜伏的几个点都在高处的国境线一侧,可以观察到对方人员的一举一动。炊事班就设在半山腰里。如果哪天能吃上一碗热饭,对于潜伏的人员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有一天,一个女民兵和炊事班的同志在下午两三点用背箩将大米饭给背到了潜伏的卡点处,有的用手抓着就吃了起来。华忠汉说,送饭的也不容易,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大米饭里都是汗臭味,但大家仍吃得津津有味。 各点间的联络方式就是拉一下、或拉几下背包绳。比如有情况就拉两个背包绳,没有情况就拉一下。这种原始的联络方式,确保了各组间的步调一致。 潜伏的日子是枯燥的,又是艰难的。考验着每个军人的意志和精神。会抽烟的同志不能抽烟,感冒了也不能发出咳嗽声。要咳嗽了,就在地上挖个小洞,把脸埋到坑里去咳嗽,不能发出声响;要解手了,就用工兵铲在地上挖个坑,解过后,再用土盖上。整整12天没有洗脸,那天下起大雨,华忠汉用树叶接雨水喝。脸朝上让雨流在脸上,用手在脸上搓了一下,竟搓下了两手掌的灰尘。还有那讨厌的蚂蝗,总往体内钻,哪里有热气,蚂蝗就往那里钻,有一天甚至钻进了华忠汉的腰里,他不得不解开腰带将裤子往下褪点一看,腰部被蚂蝗叮过的地方,正在往外流着血。 1979年3月6日,观察哨报告:有人上来了。李旺华副连长下令:全体人员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听候命令。 华忠汉所在的组正面对越军对面;左边一组是任晓力、刘兆华、刘星等。 华忠汉说,自己潜伏的位置离越军距离最多有30来米,都能听到越军喝水、说话的声音,但看不到人。为了不暴露目标,所有的人在骄阳下,忍着蚊叮虫咬,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这天下午3点左右,几个越军拨开了隐身的草丛,露出了黑乎乎的枪管。有5名越军正准备朝我方潜伏位置摸过来。李旺华副连长果断下令:开火 数十发仇恨的子弹射向越军。最前面的一个越军应声倒地。后面的响起了啊呀啊呀的惨叫。有两名拔腿就跑,转眼间钻进了竹林。 从边寨群众中得到的消息是:越军除了一名死亡外,一名重伤,当晚不治身亡,一名轻伤。 华忠汉在不眤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上级命令下令,将越军尸体妥善掩埋,打扫战场。撤出战斗,防止越军大部队来袭。 早上六点多钟,王贵安、华忠汉、吴国齐为第一梯队,另两个人为第二梯队,用机枪交替掩护着接近越军尸体,将越军拖离倒地处,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挖坑掩埋。缴获冲锋一支,穿甲子弹150发,4枚手榴弹,一把匕首,两坨压缩干粮,两张越南邮票。 撤退!李旺华副连长下令。 还在撤离途中,突然越方一侧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猛烈的迫击炮声。越方一侧的山林也起了大火,浓烟滚滚升上了天空。华忠汉所在的一班断后,直到其他人员安全撤退后,全班也撤到了大马角。 撤回到大马角后,为防止不测,每天晚上有四个哨位,护卫着村寨的安全。夜里下起大雨时,官兵就在战壕里坐在群众用竹子编的高凳子上一任风吹雨淋,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有时群众怕官兵饿着,就会送烧熟的木薯给官兵吃。 几天后,华忠汉所在的一班奉命到了新寨,护送马帮往二甫防区运送武器弹药和生活保障物资。还负责为1979年入伍前往二甫连队的两批新兵路过新寨时生火做饭、烧水。 1979年5月份,华忠汉随一班撤回二甫连队。 阿吉潜伏 6月份的一天,连队接到群众报告:阿吉出事了!我方群众的3头耕牛被越方埋设的地雷炸死了。 这天晚上九点来钟,连队响起了二排集合到阿吉执行任务的吼声。 我是机枪手,经验丰富。我到阿吉、二珠巡逻多次,边境一线情况熟悉,老百姓的哈尼话我听得懂,方便和群众交流。我要求到阿吉执行任务。华忠汉对连长任晓力说。 任晓力连长犹豫了片刻说:你还是去!华忠汉扛起机枪,副射手罗德玉带了720子弹,加入了二排执行任务的行列。 一出营区大门,便是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每个人的眼睛都睁不开。身着雨衣更不便走路,且每个人的裤子和鞋子都湿了,于是大家都脱掉雨衣赶路。在伸手不见五指、暴雨倾盆的夜晚,一行人从二甫到苦聪寨,过小黑江,前往阿吉。在下一处陡坡时,走在后面的罗德玉一不小心滑倒在地,一只脚蹬倒了前方扛着机枪的华忠汉。华忠汉怒从心起,骂了罗德玉一句脏话。我不是故意的!罗德玉说。 一行人连滚带爬于第二天早上七点按时到达指定位置,每个人都成了泥人。 华忠汉这一次在阿吉执行任务,又是许多天。直到顺利完成任务撤回连队。 回到连队后,华忠汉被派到集训队参加预提班长集训。 集训结束后在连队三排六班任班长。 1981年1月,华忠汉退伍回到家乡云南江川县。他被聘请担任了3年民兵教员讲授民兵军事,带领乡政府的民兵在全县的民兵军事技术比武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受到县乡武装部领导和民兵的好评。任预备役排长两年,也受到预备役部队现役军官的好评。 2005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实现了在二甫山就想加入党组织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