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血月

　　那是一天的早晨，正常的起床，上班。除了那段时间夜里惯性的辗转难眠外，并未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吃过早饭，上着班，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说，你妈没抢救过来，你抓紧回来吧。我喝了口水，笑着说，我妈生病了？他又焦急的重复了一遍，我嘴里只机械的应着声。挂了电话还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半个小时后，又回拨了几个电话，这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嘱咐他们再救，一边提了药罐打车往家赶。
　　她是一心想要男孩的。对于头胎就是的女孩，颇多怨恨，我亦不是个会讨人欢喜的人，大约小的时候，也往她身边凑过几次，她板着脸，翻着眼，以后，我也不再想去了。就这也免不了有淘气的，不惹人喜爱的时候，她也从不手软，常常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记得有一次偷吃了她留成种子的花生，被打成中耳炎。后来填志愿的时候，她说起家里的经济条件，我就选了能最快独立的学校。十八岁刚过，我已经不需要她再供养我了。而她对着亲朋的面，念叨最多的，就是对我的不满。
　　如果，她一直是这样的也就罢了，偏偏对一直需要她供养到三十多岁的妹妹极好，谁在她面前说妹妹的一句不好都不行。常常打着广告一样的，历数着妹妹对她的暖心小举动。说的最多的一句是，仁义的很呐。她心甘情愿的给快三十岁的妹妹洗内衣，做饭。生怕她手头拮据，总把省吃俭用的钱拿给她。
　　后来那个巨婴结婚了，找了一个像她一样心甘情愿养着她，并给她洗衣做饭的男人。婚后，夫妻俩个说有好的项目，能挣大钱，让她投资。她一听蛮好，于是拿出所有的家底儿和从亲朋那里借来的十几万元，双手奉上。但从此这笔钱，只成为了她记忆中的一个数字，音讯全无。
　　在她的灵前，她嘴里最仁义的女儿，依偎在仅存的父亲面前，轻声询问着听闻要拆迁的房子的情况，问是否能够不要房子，全部变现成钱。
　　她去世后有半年的样子，我有一次做梦，梦到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早晨，她成了圆脸短发，年轻的模样。她小女孩一样的雀跃着，满脸欢喜的来见我，眼神里有爱的光芒。我站在一个断臂的水泥墙下，看着她和不远处干活的父亲，满心欢喜。
　　她去世后一年。我有一次刷视频，看到不远的城市，有个模拟全国各大景点的地方，坐着缆车，半小时似乎能游遍整个世界。我暗自算了一下，票价不贵，贫穷如我，凑一凑似乎也够我和她的旅费了呢。又想到她生前，有一次带她去看电影，也是3D的，她觉得惊奇，声音蛮响的叫着，我不耐烦的瞪她，她的欢声立刻戛然而止。电影的后半段，她一直默不作声的坐着。
　　在她生前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我恶狠狠的质问她，你为什么把所有财产和赞誉都给了妹妹，却心安理得的想让我为你养老？你怎么偏心的如此理直气壮？！她思想一会儿说，她从不跟我犟嘴。
　　我扶着她将要入土的棺材，哭的像条流浪狗。我说，妈，我原谅你了，你原谅了我没有？此生恩恩怨怨彼此都觉得痛苦，那么来生再不必见了吗？
　　当天晚上，有个她的邻居过来给我说起她曾经捡菜叶子养育我们的经历。那一刻如遭雷击，我眼神直直的，站起来，走出去，在门口走过我姨，半响，才想到该打声招呼，隧回头说，哦，姨你来了？说完不待她答，便眼神直直的走出去。隐约听她在身后说，这孩子，魂没了。
　　除了我在择业的时候，她透露过困难，除此之外，我们一直觉得自己是富养大的孩子，衣食无忧。别人家孩子有的东西，我们都有。以至于我们在择业，择偶的时候，经济条件从来不是首选。她是怎么做到的？还是我大意了？
　　我来到家不远处的高塔上，一边抬头疑惑着天上血红的月亮，一边低头望着深深的塔底，思忖着要是跳下去，是会摔死还是会摔残。。。。。。
　　第二天，才无意在电视里听说，昨晚有百年一遇的血月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