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的味道

　　木质的栈桥看上去很干净，雨水冲刷之后愈加绵软有弹性。栈桥贴着湖面，湖水盈盈，清澈明净，斜阳晚照，清辉粼粼。湖岸绿荫如簇，柳丝旖旎，杂花生树，莺啭鸟鸣。正是夕阳如火的时刻，余辉残照依旧灼热炙烤，栈桥上空无一人，无穿梭之滋扰，亦无走狗犬吠之恐吓，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散步最是惬意。
　　我不怕曝晒，也不在意高温熏蒸，斜阳欲坠之际的炙烤对于经历过双抢的人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那锄禾日当午的季节里，弓背哈腰的窝在泥巴田里割稻插秧，收割与栽秧必须在一个特定周期内完成，错过了季节就意味着减产欠收，即便是烈日当空也绝不能懈怠迟缓，将灌浆成熟的早稻抢收回来，又要在规定的时间里将晚稻秧苗载栽种下去，这种高强度的农活必须赶在高温酷暑结束之前完成，双抢的强度可想而知。
　　经过了双抢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了。乡村农活虽多，也只有双抢最为残酷，孩子们也因为暑假而有幸参入其中，所得到的锻炼也是刻骨铭心的。那年月的乡村孩子，很少穿鞋，夏天更是喜欢赤脚。赤脚走在田埂上，踩在烂泥地里，上山或者下河，甚至上学也很少穿鞋。习惯了赤脚，鞋子反而成了累赘。打赤脚行走，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什么沙子石头凹凸不平的路面也不在乎，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头，像踢皮球一样潇洒。
　　脚处在最底层，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即便不再打赤脚了，脚板也依然坚硬耐磨，抗得住打击和摩擦。几十年没有赤脚行走了，小时候练就的铁脚板还能管用吗？我很想试一试。
　　木质的栈桥纹理粗糙，铆钉突出，显然没有家里地板那么平整光滑，踩上去究竟是什么感觉，脚板是不是能受得住这般粗糙的砥砺似乎没有什么把握。刚开始的时候，蹑手蹑脚走得很慢，也不敢放肆的迈步，看上去平整的栈道上仍然存留着一些看不见的颗粒，柔软的脚板能够感受到一些尖锐的刺激。
　　渐渐的适应了，除了滚烫灼热的感觉，其他的感觉都消失了，也不再有尖锐的刺激了。走得快一些，迈开步子大踏步地行进，赤脚砸到坚硬的栈道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只觉得很舒适，很轻松，一种熟悉的体验又回来了。
　　没有了鞋子的束缚，脚舒展多了，无拘无束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的轻快。灼热的感觉触动了神经，愉悦了的全身，砥砺摩擦的力度刺激着行进的速度，激发了行走的乐趣。虽然脚上的感觉依然有些柔弱，踏步的感觉也依然不如从前那样畅快淋漓，但毕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一种熟悉而又新鲜的感觉。
　　这种感觉超越了寻常的散步，很奇妙。突如其来的赤脚行走，似乎也引来了众多的好奇，来来往往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朝这边注视，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掺杂着复杂的意味。是鄙夷不屑的嘲弄，抑或是单纯的诧异，还是也勾起了相似的记忆和经历，我不得而知，也无暇顾及，只觉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体验又回来了。穿了皮鞋的脚板和不穿鞋的脚板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老茧子更厚一些，更加耐磨一些罢了。
　　赤脚走了几圈就适应了，脚板也可以肆无忌惮了。毕竟是从小就磨砺过的脚板，老底子还在，经得起磨砺。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时空倒流的味道，那凹凸不平沙子路，那野草蓬生的烂泥巴地，还有那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脚板
　　只要是有空，我天天来这里散步，只要是在栈道上，我都会脱下鞋子赤着脚走几圈，人老了，脚板似乎没有老，光脚踏在大地上的感觉还是从前那个味道，没有变。
　　2021年7月24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