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洗地暑未消

　　早晨才知道昨夜的雨很大，地面上积水不浅，坑坑洼洼的地方都灌满了水。雨还在下着，断断续续，时不时的洒下一阵粗暴的雨点。举在头顶的伞挡不住斜飘过来的雨线，衣衫单薄的季节里黏湿的感觉没有那么难受，初秋的暑气依然不容小觑，湿润的感觉依然很受欢迎。
　　路面上已经落下了不少的树叶，横七竖八的粘贴在地面上。此时的落叶并未枯黄，活力尚在，青葱不减，没有扛得住风雨侵蚀才跌落下来。这并不奇怪，跌落的并非苍老枯黄，经不住风雨的也并非羸弱不堪，生命的朝气亦非简单的年轮参照，不屈的内核才是坚不可摧的根源。
　　抬眼望，绿荫如旧，苍翠不减。经冬不凋的灌木以及繁茂葳蕤的虬髯愈加英姿勃发。萧瑟的秋味尚在酝酿之间，蓬勃的生机依然汩汩滔滔。落叶秋雨的诗意里，秋意阑珊的苍凉还远在行程之外。
　　因为疫情的缘故，便利的捷径走不通了，日日穿行的侧门不再对外开放。洒满秋雨的绿地农庄被隔断在了视线之外，绕行不得其便，云雨却又迫在眉睫，甚为遗憾。今年降雨并不充沛，江河水位也羞涩低回。没有了浩瀚壮阔的江流，水天一色的坦荡，雨江南的兴味逊色了许多。绵绵的秋雨能激活雨江南的风韵，平添烟波浩渺的诗意吗？
　　毕竟有雨伞遮挡，我不能自在的浏览，却可以驰骋畅想的奔放。积水沾湿了鞋子，黏黏糊糊的感觉提醒了渗水的烦恼。飞溅的泥水溅落在尚未痊愈的疮疤上，虫啮绒绒的瘙痒勾起了揪心彻肺的苦恼。
　　身体有恙，固然难熬，内心枯燥，生命本是煎熬。活着也是一种煎熬，直到昨夜再次品读《离骚》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有读懂屈原，当然也没有读懂《离骚》。
　　夜雨潇潇，风雨侵窗，独饮无趣，再读《离骚》。不是因为喜欢《离骚》，而是总觉得没有弄懂《离骚》。曾在电大授课讲解《离骚》，疏解字句，白话阐述自以为酣畅淋漓，殊不知浮光掠影终未能切肤甘味。时过境迁愈加胆怯不自信。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辛弃疾的这种感觉用来描述屈原在《离骚》里所呈现的心境感悟正是恰到好处。辛弃疾遭弹劾离职之后，闲居却无心赏景，皆因其内心强烈的收复中原报国之志得不到伸展。这是家国情怀之忧戚，不是个人得失之荣辱，其心高洁，其情悲悯，其境界长虹贯日，岂常人所能及也？
　　报国无门之哀伤，非一般人之所有，一般人之幽怨无非爱恨情仇，《离骚》的苦闷若非年深日久的体察又岂能切肤入心？一个屡遭设计而依然不肯稍稍随俗之人，一个纫秋兰以为佩哀民生之多艰之人，又岂能忍受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屈原绝尘绝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悲观失望，心灰意懒，而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果决与刚强。这种果决刚用的气概，气贯长虹，烁古震今，《离骚》的魅力，正在于此。
　　上马横槊，下马作赋，自是英雄本色；熟读《离骚》，痛饮浊酒，果然名士风流。明末画家陈洪绶有《痛饮读离骚》图轴一卷，画一人于案前读《离骚》，一手持杯，一手按卷，双目横视，似有郁郁不平之气。名士爱《离骚》多有心领神会之忧戚，感同身受之遭际，普通人也一样能得怡养之滋润，遣怀之纾解，离忧或不曾离忧都能锥心以怡情。
　　秋夜雨绵长，最是多感伤，《离骚》佐酒饮，兴味不一样。人就该如此，平庸而不甘于平庸，忧其所当忧，位卑而未敢忘其所当忧。
　　秋雨洗地秋叶残，暑气未消花未凋。不是江南春未退，只因此地不萧条。秋雨淅沥秋水满，洲渚白浪轻舟摇。瓜熟果香菊初黄，秋味虬结一树高。
　　2021年8月10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