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倾诉者第五章第1回

　　欲望的产生无疑是身体各个器官以及心理因素的共同作用。欲望是生命最原始的动力来源，既是本能，也是新生。然而一个人必须拥有驾驭欲望的能力，而不是任由欲望驱使。所有的欲望本来并无善恶，可是一旦欲望冲破道德与法治的枷锁，那结果一定是罪恶。害人害己，甚至因此丧失生命者也并不鲜见。
　　无论爱恨，还是物质需求，以及人体和精神追求都属于欲望。所以欲望就是人生的全部，是无穷无尽的。可想而知，无论是谁一旦丧失驾驭欲望的能力，面临的必将是痛苦的深渊。譬如爱情，对爱情的追求无疑是每一个人几乎都会经历的。然而爱而不得也是常事。佛说：求不得。无可否认，这是欲望未能满足的一种，未能满足的欲望极有可能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存在，比如悔恨，懊恼，不甘等等。同样还是欲望，如果不能克制，同样也是深渊。
　　不得不承认，我的爱情也没能超出一个俗人的欲望范畴。所以他人经历的悲喜我也躲不过，我经历的也如他人并无不同。只是自己更能体会自己的感受罢了。不说我了，继续分享倾诉者的故事吧。
　　转眼，世界已经步入八十年代末期。无疑祖父母也已进入老年人的行列，而我也开始在学校里并不认真的学习。祖父母共有四个儿子，我的伯父，爸爸，以及两个叔叔。因为都挺能挣钱，他们弟兄四个在村子里也算是出尽风头的人。
　　伯父相当睿智，爸爸则相对本分，三叔略有小聪明，四叔是他们四个中最不让祖父母省心的。最小，最帅，最浪。他一定是极少数走在时代潮流最前排的浪子。胆大，能打，仗义，也够聪明，这是后来人给他最好的评价。他也是兄弟四人之中最声名远播的。
　　很多年以后，有一句话可以形容，江湖中早已没有他，只有他的传说。直到他消失多年以后，我去很远村镇，听说我是那个村子的人，依然会有人问起他，当别人知道我是他的侄子之后，那种仰慕之情是让我记忆深刻的，我甚至都不太敢肯定他到底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总之所到之处尽是他的威名，他似乎是每一个人值得交往的朋友。
　　我依然记得那时候四叔的样子，卷发头，花衬衫，喇叭裤，尖头皮鞋，提着全村唯一一台双卡录音机，真可谓是招摇过市，为此没少被祖父提着棒子追打。但是他跑得快，估计也没打到过几次。那时候有收音机的人家也不多，他的大录音机就是神话般的存在，不用说谁买得起买不起录音机，就是送谁一台录音机，电池一般人也买不起。我依然还能记得墙上挂着的话匣子，定时广播信息。他的录音机到哪都会有一群死党紧随其后，录音机一开，绝对是盛况空前的，成群如他一般装束的半大小子就开始摇头摆尾的迪斯科了。
　　四叔不仅身材出色，而且舞技堪称一流，打台球没有对手，唱歌更是无人可及，打牌简直貌似赌神，说他是个神话一点也不过分。在他身上几乎可以找到年轻人喜好的各色潮流，而且他都能玩的出类拔萃。然后再加上他直爽仗义能打的过人之处，可想而知，在他的圈子里他就是站在巅峰的王者。于是各种酒局他都是必不可少的，我偶尔也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被他带在身后，随他出入一些现在想来相当混乱的宴会，也会跟着他学唱歌，跳舞等等。
　　于是见识了他们的赌局。那绝对可以堪称豪赌的，我只记得一桌子的钱，和摔得乒乒作响的骨牌。还记得什么七七八八不要九，天地人蛾（音，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蛾字，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确定有人是真的把老婆押上的，而且输了。我记得四叔有很多电子表，都是赢的，那个年代，电子表绝对是高端货。对于我都是玩具，四叔随手就会甩给我一个。无疑那些时光是快乐的，每个人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记忆中就连小孩子们都格外神气，当然也包括我。后来四叔有了对象，同村的姑娘。记忆中她配不上四叔，只记得他们耍得很嗨。
　　读了这一段我能感觉到倾诉者这段童年的傲娇，一切都来自于家庭的美好。毫无疑问，一个家庭的氛围是孩子最好的心理摇篮，可以想象得到，四叔几乎会成为他的榜样，那种耳熏目染的潜移默化，他身上一定会留下四叔的影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四叔会是每一个年轻人追逐的对象。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巨大的变故正在热火朝天的气氛之下慢慢酝酿。当警察深更半夜破门而入把熟睡中的爸爸带走，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抢劫，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团伙抢劫，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团伙在法律上的意义。知道了同样的犯罪，团伙比个人要刑罚更重。后来慢慢得知，他们团伙先后共有八人参与抢劫，全是我们本姓族人。警方已经注意他们很久，在最后一次行动中刚好和暗访的警察狭路相逢，其中一人被警察用枪当场击中大腿，也可以说是当场抓获，这是我的一个本家堂哥，当时大约二十岁。
　　最终八人抓获五人，我爸爸，一个同姓侄子（我们家辈分很高，所以虽然我是个孩子，侄子辈的成年人很多），三个堂哥，还有一个堂叔投案自首。只剩下我的两个亲叔叔畏罪潜逃。不得不承认，这场变故对于我们家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风光无限的记忆一去不返。祖母从此以泪洗脸，我无数次梦中被祖母的哭声惊醒，拱在祖母的怀里安慰她别哭，也许幸好有我，后来祖母不止一次说：要不是有你，舍不下，我早投河自尽了。所以我一直坚信爱的神奇力量，只要有爱，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救自己，无论世界如何不堪，只要还有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就有理由，有勇气坚定的走下去。
　　祖父从那以后也沉默了很多。我知道那不止是失去儿子的剧痛，同样有很多道德上迈不过的槛儿。无论何时那绝对是脸上无光的。然而生活还要继续，我继续上学，祖父母不得不继续下田干活，同时八九岁的我也成了半个劳力。后来慢慢听说，爸爸曾经参与过一次，好像是不明觉厉的帮他们提过一次赃物，同样的还有另一个堂哥。他们两个刑罚最轻，有期徒刑五年，当场被抓的堂哥被判死刑，在医治好枪伤之后执行了枪决。自首的堂叔也是五年。另一个堂哥和本家侄子都是无期徒刑。
　　人事无常，读到这里我不知该如何感想。只觉得人生如戏，没有人知道下一出是什么剧情。同样我可以肯定这场风波过后，倾诉者一定会有巨大的改变。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会受到强烈的冲击。虽然他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感觉，但是我有理由相信，他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思考多于玩乐。
　　除了畏罪潜逃的两个叔叔，这场变故算是尘埃落定，继母带着年幼的妹妹回了娘家。在此之前我没有爱过继母，而在此之后，她等了爸爸整整五年，我开始对她肃然起敬，这也使我开始喜欢继母，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祖母的四个儿子只剩下伯父，可是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的伯父，成了超生游击队，根本不敢回家，一直躲在青海。家里就只剩下两个老人一个孩子。
　　两个姑姑偶尔会回来住上些时日。小姑姑嫁的近，所以几乎承担了儿子的责任。狱中的爸爸偶尔会写封家书，祖父也会给他回信。并且每个月初一十五是探视日，祖父都会带上一点家乡的特产去探视爸爸，我从来没去过，一次也没有去。我想那时候我一定是恨他们的。而且也没有钱坐车。祖父每次都是骑自行车去，一百多里路，对于一个年迈花甲的老人来说，是多么漫长，于是我坚信，祖父母对爸爸的爱和期待是无边无际的，他们一定还指望他回来养老。祖父有文化，但他绝对不是弱不禁风的文人，他有铮铮铁骨，是一个高大的汉子。这是祖父给我留下的印象，记忆里最多的是祖父骑着破自行车载着我去赶集，我经常把腿做麻，来到集上一碗胡辣汤，一个烧饼或者两根油条就是我记忆中最好的美味了。
　　我也想回复他点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好问了一句：您还好吗？他回复我说：没事儿，都是陈年旧事了，并不走心。但是我知道他只是这么安慰我，他不可能不走心，那些细节，那些点滴，岂是不走心可以还原的。我知道我什么也不必多说，继续读他发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