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一章相亲
　　母亲倦曲着身子，躺在围椅上，轻轻的咳了两声，嘴巴张了张，好像要讲什么，却又紧紧的闭上了。
　　儿子程三缓慢地移动脚步，来到母亲身边，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说妈，您老人家不要生气了，是我错了，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马上就过去，好吗？真的。
　　母亲干脆把两眼闭上，嘴里不轻不重地说，人长大了，翅膀硬了，娘管不了了。良久良久，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咳！
　　程三听了，心里好难受。
　　母亲生气不为别的，就是要儿子去相亲。儿子程三今年三十岁，身高一百六十厘米，被当今淑女称为三等残疾，可他偏偏又是一个争强好胜的角，一般的女孩，他还看不上。他有他自己的标准。母亲三番五次找人帮他物色人选，都被他找出种种理由拒绝了，弄得母亲好疲惫。你说母亲能不生气么？
　　其实，程三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只是母亲不知道。去年，对门的婶婶家里来了一位女客，只见了一眼，他就认准了她，在心里不止说过一百次，说这一辈子非她不娶。虽然，他被母亲逼着去相亲，可他老是拿她做比较，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任何哪怕再漂亮百倍千倍的女孩子了。
　　从那以后，程三有事没事就会想着那个女孩子，鹅蛋型的脸蛋白里透红，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高高的鼻梁嵌在白晰的脸盘正中，给人一种阳光大方又善解人意的感觉。一根长长的辫子吊在齐腰下，头顶上系着一根红头绳，一件红底白园点的大襟红花衣服配在身上，看上去，立刻就会让人想到京剧《红灯记》中的李铁梅。她的步子总是那么轻盈，从他面前经过时，只一晃就进了屋。可就是这一刹那，她的大致轮廓便奇迹般的拓印在他的脑海里，特别是她那副有弹性的胸脯以及肥硕的臀部深深地吸引着他，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如此天仙般的女孩子。他感谢上帝赐予他这样的眼福。
　　于是，程三不动声色地开始了他疯狂的计划。首先，他有事没事的就去婶婶家，跟婶婶的崽女玩游戏套近乎，或者帮助她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春耕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就帮着叔叔婶婶扯一担秧回来。叔叔说，噫呀呀，程三呐，你这样帮我，是有什么目的吧？
　　程三不好意思了，吱吱唔唔的，那里？
　　叔叔拍了拍程三的肩膀说，别不好意思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之所以拒绝你的母亲给你提亲，就是因为你心里有了她。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被叔叔说中了，程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只脚在地上无规则的画着圆圈，一个大男孩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婶婶跑出来打园场说，三，肚子饿了吧，来，到婶婶家吃碗甜酒稀饭，几好吃的。婶婶又冲自己的男人白一眼说，还愣着干什么？亏你还是做叔叔的，你也吃早歺去，春耕忙忙的还在这里打哈哈，你看我们的三啰，又懂事又勤快，已经扯一担秧了。叔叔不好意思了，跟在婶婶屁股后面，举着手要打程三。程三躲闪着。吐出舌头朝叔叔做个鬼脸，意思是说，你敢！你有本事打婶婶去呀。叔叔不服气了，拎着程三的耳朵往屋里走。
　　说心里话，叔叔婶婶一直都有这个想法，自己的侄女要是能嫁给他，保证不会吃苦受罪。程三的为人，她们清清楚楚。她几次到娘家，都会有意无意的让许秀灵感受着姑姑的家里有个后生，为人老实，勤劳肯干。许秀灵知道了，就真的有事没事的借故走走，她的父母亲以为姑侄关系有所改善，暗自高兴，不过许秀灵确实比以往亲近了许多。一来好久才见姑姑一面，再就是姑姑家里有个她想见的人。
　　姑姑家的那个人就是程三，许秀灵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并不看好，虽然是国字脸，高鼻梁，眼睛和身高却不是理想中的人选。她那不屑的眼神让细姑想了好久，但细姑是个聪明人，她暮然想到，外在的美固然可以吸引人，而心灵美则可以打动人，打动人是需要时间的，一旦打动就会成为永恒。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往往注重的是外表，要想让一个女孩子一见如故，无非他有足够的外在的吸引力。而三儿，只有会过日子又有眼光的女孩才能看得上。自己的侄女，她的想法，作为细姑怎么会不知道呢？
　　然而，在一次插秧比赛中，程三敏捷的动着，灵巧的身形，那种庄稼人具备的潜能统统地展现出来了。只见他两脚站在田里，面朝田埂，屁股对着目标，左手拿秧，分秧的时候母指和食指既快速又均匀，左右手帖着水面，蜻蜓点水样的，只几十分钟，一个又长又直的标准厢就插完了，把两边比赛的人甩得远远的。当他插完最后一萖，田岸上看热闹的人即刻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这一刻，把许秀灵看呆了，这个看似不显眼的程三，原来是这么的优秀。她的脑海里潜意识的发生着变化。她不再讨厌他了，有时候还模仿他插秧的动作，慢慢的，她看到他全是优点了。甚至，偶尔想到他的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脸热心跳，脚下的步子也会轻盈欢快起来。原来，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本来，许秀灵的胆子很小，到了天黑就不敢到外面去了。现在，为了程三，这条路不在陌生，她隔三差五的找个借口就过来了，明明走到半路上，天色就会暗淡下来，可她依然不听母亲的劝阻。父母亲虽然感受到女儿的巨大变化，却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反而觉得女儿长大了。
　　最近，程三的变化也大，收了工之后，还要砍担柴火回来，只要是晴天，天天如此，见此，母亲说，三儿呢，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程三吃惊地看着母亲，您真是神仙啊！可是，程欣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妈，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没有心事，每天发闷狠，能这样吗？
　　程三看着母亲，立刻想到了许秀灵，脸上瞬间透着甜甜的醉意。母亲看着三儿。说我是个捉鬼卖的，你还到我这里卖鬼，我是你妈，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啊？
　　这是心里面的秘密，现在还不能说，等成功了，一定给母亲一个惊喜。既然母亲这样问了，就说明她老人家还并不知情。
　　当然，程三之所以不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通过叔叔婶婶几次撘桥，虽然近距离地与许秀灵接触过两回。这种近距离只是在叔叔家里的饭桌上，四方桌子面对面吃过两顿饭，两个青春的灵魂就产生了火花，那种对幸福的渴望总是令人神往。然而，刚谈恋爱的年轻人，总是不满足于短暂的见面，要是很久不见面的话，那种渴望简直无以言说。现在的程三就是这样，在想看又看不见的情况下，只有遥寄相思，他总是觉得，许秀灵会像故事里的仙女一样，一定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于是，在出工做事的时候，他的眼睛总会不自觉地朝着许秀灵家的方向看上几眼。收工回到家，又手不停脚不空的拿着镰刀去往那个方向，朝思暮想却又总是难得相见，他不得不借助这个由头来发泄自己。
　　是啊，这种矛盾的心里，连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又怎么能跟母亲说呢？
　　这一天，真的是运气好！当程三梱好一担柴，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又一次有些失望地看看暮色，圆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大地如同白昼。蓦然间，他看见他爱看的那个方向真的飘过来一个白色的圆点，定睛一看，圆点越来越清晰，那个身影让他好一阵兴奋，他有些按奈不住了。忍不住唱道：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树梢上
　　地上的玫瑰正绽放
　　我的心已经荡漾
　　弯弯的月亮哟
　　您为什么会如此酣畅
　　此时此刻
　　我看到了群山起舞
　　我听到了流水欢歌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到来
　　这一切让我活力四射
　　我幸福得就像置身在云里雾里
　　这一刻
　　我倍感亲切
　　我要追随你的足迹
　　发誓让你做一个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嗨哟哟
　　心花怒放
　　情不自禁
　　我的心早就已经与你拴在了一起
　　心跳的频率不会骗你
　　白云哟
　　月亮哟
　　白云深处的秘密
　　我不会告诉你
　　嗨哟哟
　　满心欢喜
　　我会悄悄的告诉你
　　我心里面的秘密
　　心跳的频率不会骗你
　　随着程三欢快而抒情的歌曲刚刚唱完，许秀灵已经来到他身边，羞涩的说，三哥，你还会唱歌呀！还居然唱得这么好！
　　程三脸红了，羞答答的，哪里？
　　许秀灵吃惊地望着程三，心跳的频率也在加速，她瞬间捉住程三的胳膊说，三哥，三哥，我我
　　嗯，你，你说嘛。
　　许秀灵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这样走来走去，不就是想见眼前这个人么？她腼腆的睁大眼睛，真的想扑上去。然儿，她再大胆也没有这么做，她怕吓着他，这个木讷得不能再木讷的人，真是老实得可以。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在温暖自己，这段时间，都是他把自己的心填得满满的。因为他，自己那个看不见的世界，才看到了希望。现在，她正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她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心痛了。她一路走来，没有看见第二个人晚上了还在做事，许秀灵睁开好看的画眉眼，柔情地看着程三，她真的想紧紧的抱住他，感受一下彼此的心跳。可他毕竟是个女孩子，那种青春应有的羞涩占居了上风。她突然说，三哥，回去吧！我来帮你挑怎么样？她言不由衷了，她这样说，连自己听了都有些别扭，看来，这种突然的遇见，她也没有心里准备。
　　程三沉浸在这种遇见的喜悦中，这种未被窥视的幸福感最的太美好，他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嘿嘿，许秀灵笑了笑说，三哥，这么大一梱，不然，我可以帮你挑的。
　　程三心里笑了，这明明是言不由衷，是没话找话说。看来，她对自己也是很有感觉的嘛。但此时此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柔情地看着许秀灵，他也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可是，这种突然的遇见，那些平时想好的话儿太不争气了，竟然会在这一刻忘得一干二净，他想把这份美好驻足心底，他天天这样，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当他听到许秀灵说回去吧，顿时产生一种失落感，原来幸福就像深夜里的梦，触碰不得。
　　是啊，他确实想给她表白，他想在两个人单独的时候，把自己心里的话痛痛快快的说给她听。免得夜长梦多，免得节外生枝。今天正可谓是天赐良机啊！想不到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相遇，藏在心里的话早就被忘得干干净净的了。他只有木讷的傻傻的看着她发呆。
　　许秀灵见他这样，更加喜欢，这样的人才会让人心里踏实。
　　可是这些，程三的母亲一点也不知道。这时，屋外，叔叔喊着程三，一声比一声大。把程三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程三一边回答，来了来了，一边往屋外走。
　　母亲从围椅上弹的一下坐起来，又听到叔叔喊程三，她机警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刚才还板着个脸孔，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像变了个人样的，唱着小调，像戏台上的演员走台步，轻松而欢快的走来走去，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她老人家有些按纳不住心中的喜悦。她不得不赶紧站立起来，在里屋的柜子里倒腾一会，终于找出一套存放很久的新衣裤。
　　程三看着母亲，瞪大眼睛说，妈！新的？我怎么不知道？
　　母亲瞟儿子一眼，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吃，只晓得让我怄气。可脸上洋溢着不易察觉的幸福，她正话反说，依得我啊，懒得理你。
　　程三迫不及待地接过母亲手中的衣服，又迅速地穿上，刚好合身。立刻百倍地精神起来，说妈！这回，我一定不辱史命，给您老人家带个好媳妇回来。
　　母亲看着儿子，幸福感由然而升，到底长大了，藏得住话了，仼由母亲为你担心，却不会流露半点，哎，嘚嘚嘚，管他呢，只要他喜欢，只要成了就行。
　　叔叔在外面催捉着，走吧走吧，现在的太阳好毒的，人家说赶早不赶午。程三提了东西，挪动了脚步，又旋即车转身，紧紧地拉住母亲的手说，妈，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