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

　　第一章只为相见
　　是夜，苏羽一个人围着校园操场转圈圈。操场一般般，没什么设施，面积也不大。跑步锻炼的同学不是很多，他们要么是结伴，要么是情侣。苏羽一个人，走着，思考着。
　　刚跑完3000米，本是微凉的身体也暖和的出汗了。她喜欢这种感觉，自己温暖自己，
　　已是大三后半期，刚刚开学两周，苏羽却发现，不知是何原因，她的心不似以前那么平静了，却也理不出头绪。其实，又哪有真的不知原因，不过是大多数事大多数人不愿坦诚，心扉无法敞开罢了。此时的苏羽还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无法洒脱。太在乎，所以会受伤，这基本就是个定局。
　　转了两圈后，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是啊，丢什么也不能丢了心，失什么都不能失了自我。不管曾经的友人如何一个个双宿双飞，也不管挚爱的亲人如何互相误会或伤害，她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平静的，安静的。
　　有些释然的走出操场，心情很是顺畅，沿着路边台阶的边缘向前走着。边缘很窄，只有一只鞋的宽度。苏羽走得很专心，为保持身体平衡，她的双臂展开，嘴角噙着一抹笑。路旁干枯的悬铃木上飘下几片枯叶，在她面前纷飞。
　　好美！景萧条，凄凉，人微笑，安详，这样的一个女孩温暖了没有星辰的夜晚却不自知，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贪图片刻美好。直到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拿出手机，好心情顿时减了大半。闭上眼，深呼吸三次，按下接听键，喂。等了一会儿，没反应。喂，你好。还没反应。喂，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试试看。低沉醇厚的磁性男音透过手机传入苏羽耳膜。
　　几不可见的撇撇嘴，得，我是给吓着长大的，哪儿敢挂您电话啊！这不是您半天没反应，我以为您忙着时按错键了，才要挂嘛！类似的谎话现在都能顺口拈来了，不要怀疑这样的能力，你被折磨久了，反应能力也绝对不差。
　　这么体贴？左手慢慢拍着方向盘，江翌戏谑道
　　呃，呵呵，一般般了。面对一个比你强大太多的对手，就不用辛苦自己聪明了，毕竟你怎么努力聪明，都不够人家看的
　　你确定事实不是你不那么想接我的电话？
　　凭苏羽那七窍玲珑心听出江翌语气中的不善，简直太小儿科。苏羽这人，看着一脸故事，稳重实诚或者说温柔懂事，可事实上内里心思剔透。当即心下一惊，何止不想接，简直是无数次想把他拉为黑名单。可是想归想，落到实处还真不敢。不敢再多想，当下辩解道：江翌哥，您这不是没事儿找我茬儿吗？别说是接电话了，就是现在见您的人都没有关系。当然了，只要您方便。
　　江翌一听这话，就笑了。笑得好不奸诈，又好不讥讽。呵！是吗？你的精诚让我这金石都融化了。不过也很巧，现在左转，再向前走。为表谢意，说什么也得给你个惊喜，是吧？
　　江翌话落，苏羽身子都僵直了一下，悔得肠子也青了。视力虽然差，但是6米的距离，加上车内手机的亮光，足已让苏羽明白些什么。你
　　怎么，苏小姐，刚刚您来您去的，怎么一会儿功夫，把心都给丢了。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听你称我为你，而不是您，毕竟显得太虚伪。
　　江翌哥，我可不可以不去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不！
　　哦，知道了。这一句回答的可真是有气无力。也真是有意思，还苏小姐，一个奔三的男人，连口舌都要跟未踏入社会的女生一争高下，是有多闲得慌。就虚伪了，面对未知的结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生虚伪怎么了，不都是为了自保吗。6米的距离，苏羽低着头，小碎步，能多慢就多慢。可是，6米毕竟太近了啊！
　　地上有人民币吗？抬头！江翌沉声说道。明明是个很听话的女孩，基本上不忤逆他，却偏偏有能力让他生气。这就算了，最可气的是他竟想不出理由，找不到借口去冲她发火。
　　就像现在，抬起的那张脸，满是笑容。江翌哥，今儿晚上怎么有空啊？
　　江翌对她这招早就不感冒了，直接忽视她的问题，我下车，你上车，二选一。备注，没有第三种选择。说完就颇有点懊恼，他怎么跟着苏羽学会了小女生的招数，还备注，真是！有什么办法呢，苏羽看着木讷，可有时候会冷不丁的来个幽默，不用怀疑，就是冷的。通常这种情况下，她都不想做了，就会幽幽问一句，有C选项吗？人虽愚钝但好歹不傻，知道没得选，就是想垂死挣扎罢了。有过那么几次后，江翌就会提前杜绝苏羽这完全无用的废话。
　　你辛苦一天了，当然是我上车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让他下车，是要结束以后的平静日子吗？这么一个硬件设备齐全，软件装备充足的男性魅力十足的人，站她身边，怎么看都是给她找麻烦的。
　　眼镜呢？
　　啊？苏羽一见到江翌，就全身心投入战斗。只是实在没料到会是这个摸不着天际的话，是眼镜吧？在我衣服的帽子里。
　　还没等她明白，江翌就伸手抚上她的头。刚跑完步，头发有些凌乱，发质有点干燥。这一举动真把苏羽给整蒙了，在本能的扭头前，江翌已经把眼镜拿在手中了。反复的研究这幅眼镜，大镜框，很淡的紫红色，因时间久了，显得破旧。初次见她，就是戴着这幅眼镜。不得不承认，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好丑。
　　那个，江翌，我去眼镜店看过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适合的，所以还没有换，真的。苏羽心里可真是叫苦不迭啊，寒假前江翌就给她下了最后通知，要么换眼镜，要么带隐形。当然了，什么都不戴也行。虽然没直说，但苏羽知道，她的这幅眼镜，让自己很古板、严肃，让本就一般般的脸看起来更不能入眼。
　　两个多月没见，谎话都说得这么顺口了？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没有人告诉你，你在说谎时，习惯揪自己前襟吗？边说边摇下车窗，优雅的抬起右手，作势要扔了眼镜。其实只是逗逗她，他知道这幅眼镜对她很重要。而且，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紧张了，直呼名字，虽然有时候给的称呼不一样，但基本没有直呼姓名过。哦，苏羽还是个很懂礼貌的女孩子。不过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女孩子，就那么不懂对自己好呢？让自己漂亮些，顺便美化一下环境，她会死吗？
　　江翌别扔！开什么玩笑，这幅眼镜她戴了快五年了，都有感情了。在家时间虽长，我也确实闲得很，但我怕冷，都没怎么出过门。开学刚两周，这学期课真的好多。不信，你去查一下。所以，还没换。
　　江翌看着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一脸着急。很是满意她的反应，不是不得已，她是不会主动抓着他的，毕竟都有点儿逾矩了。
　　看着江翌那探究的眼神，苏羽决定豁出去了，反正装一下娇弱也死不了。再说了，我视力这么差，离了眼镜，今晚都没法生活。人家也是不想让你生气才说慌的嘛！那副眼镜是爸爸陪她买的，她真的舍不得。
　　多少度？难得的柔弱倒让江翌惊讶了一番，多少知道她是装的，但也稀罕不是。
　　不是很清楚，900度左右吧！
　　每每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她总是含糊其辞，草草应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太多的缺陷，那会让她自卑、伤感。可是她愿意让他知道，不是因为喜欢或爱，而是希望他能多瞧不起她就多瞧不起她，多嫌弃一点儿是一点儿，她不是相信灰姑娘的人。
　　陪我出去吃顿饭吧？
　　一听这话的口气，苏羽就知道自己有拒绝权了。朝江翌粲然一笑，江翌哥，我很乐意陪你，毕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好吃好喝的！可是，你看现在都九点多了，回宿舍整理一下，差不多就十点了，我的固定睡觉时间
　　停！明天上午上完课在教室等着，敢走后果自负！下车！
　　放心吧，不走就是了。那，江翌哥，晚安！兴奋地道完别才下车。不管他脸色有多臭，态度有多差呢，达到目的就行了。多笑才是生存之道，这是这么久以来，江翌教会她的。
　　苏羽，你明明不激动，明明不想笑，就非得这么勉强的演吗？你这样装，都不累的吗？我都有点儿累了，选择你本是想让我的生活多些烟火，不是让你给我平白添堵的。看着倒车镜里的人影越来越远，便驱车离开。
　　表现的一如既往是给人看的，内心的心潮澎湃才是自己的。苏羽的不安一直到第二天收到一副眼镜后才平静下来。天蓝色的眼镜框，眼框处镶了两颗小钻，两边对称，简单、活力、阳光、青春，苏羽很喜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眼镜的天蓝色是苏羽最喜欢的颜色。每天都习惯看天，看它是灰白色还是蓝色。
　　第二章相遇初识
　　一年前的一个早上，苏羽去兼职，等红绿灯时，她还困的不想睁眼。趁着这功夫，闭眼休息。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睁开眼，红变绿，走。一辆车就那么巧的转弯驶过来，真是吓坏了她，擦着车身倒在了地上。
　　走路都不睁眼吗？江翌真没想到这么冷的早晨，会有人在这里。更没想到，还有过红绿灯不睁眼的人，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你开车都不看红绿灯吗？苏羽吼了过去，真是吓死她了！五秒后，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站起来，感觉没有什么大碍。
　　对不起，您的车应该没损坏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走过去后，满心的委屈，她知道什么是差距，更知道十一路与汽车的区别。眨巴眨巴眼中的泪水，继续往前走。
　　江翌有一刹那的慌神，这么一个女孩，这么早的一个人走在路上。明明不用负全责，却知道将事情的麻烦减到最低。而且，前后态度转变短不过一分钟。呵！他在想什么啊都？和他有芝麻点儿的关系吗？驱车离开。
　　当天下午，江翌就搞定了此程目的，并购一所大学。前期工作都做完了，就差收尾。一切都挺顺利的，实力加上背景，不顺也不行。
　　第二天早上，江翌换了一身较休闲的衣服。黑色运动鞋，灰色大衣，还有一条同系色围巾，头上还带一顶无边帽。一身比较适合学生群的打扮，让他在食堂不那么显眼。早上正直买饭蜂期，学生们都行色匆匆。偏一眼，江翌就看到了苏羽。嗯？昨天碰到的女生在这所学校？来不及多思考，就紧跟在她身后。
　　苏羽接过买的粥，就小心转身。眼睛余光一扫，灰色大衣，以为那是她老乡，前几天看到他穿了一件差不多的大衣。没有多想，就笑着抬头，打招呼的话都到了嘴角，却发现认错人了。硬是把话收了回来，笑容瞬间就收起，头一低就离开了。
　　呵！这倒把江翌逗乐了，这个小丫头，面部表情转换也太快了吧？还有那副眼镜，昨天就觉得挺丑的。她，好像还没有认出自己啊！拿出手机，迅速拍下一个背影。
　　喂，江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的？校长的问候不卑不亢。
　　是有一个忙需要您帮。麻烦帮我查一个女孩儿的资料，我会发张照片给你。哦，不用太详细，基本的就好。
　　校长知道，江翌给他查是出于一种尊重。怎么说他是校长，要查自己的学生，隔了自己未免太过轻视。所以当他收到照片时，虽然只是个背影，他还是尽力办妥了。
　　江翌收到校长助理送来的资料时，只看了第一张，剩下的都放起来了。苏羽，嗯，不错的名字。
　　有了这些怎么搭讪呢？江翌拿着简介沉思着。晚上跑步啊，呵呵，还挺省事儿呢。这么想着，就掏出了电话。
　　江少，又有什么摊子要要帮你收拾？龙天浩一接到电话就直翻白眼。
　　去你的，什么时候拖累过你，嗯？介绍给你的女人，哪个条件差了？再说，我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吗？不然，见到叔叔阿姨，我们哪来的共同话题？怎么着，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吗？
　　停，停，我就是你讨得老人欢心的被出卖的棋子！有何指教还请直言吧！我忙着呢。都怪自个儿不服输，读博士时非要和他打赌，结果输得抬不起头也就算了，还硬是把自己卖给江氏这么多年，他家也是有公司的好吧，虽然他不想回就是了。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再替我多签几天大名。
　　江翌，我把你家老窝卖了！
　　是吗？那你可得好几天呢，别累着了啊！慢慢来。顺便说一句，办公室的设施你再毁了哪件，我让他们去你家买。
　　你丫就卑鄙吧！
　　晚上，晃悠悠的走到操场，找个位置站着，眼睛注意着来往的学生。两圈左右，确定了白外套系腰间的苏羽。八点左右，时间不早不晚，这锻炼时间选的也中规中矩。一直等到苏羽跑完步，在操场上边散步边伸胳膊踢腿的时候，江翌才跟了上去。
　　同学，你好。
　　你好。身旁有人，就不好再舒展四肢了，收回胳膊，看着来人，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看你一个人在锻炼。跑多久了？
　　没太注意，20分钟左右吧。
　　每天都来吗？
　　没有没有，没那耐性。就晚上有时间了，偶尔想跑步了就过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多会儿，就到了操场出口，出口两边有半米高的对称花坛，学生们会把自己带的物品放到上边。
　　你先走着，我去喝点儿水，跑完步口渴。
　　嗯，那我在前面等你。然后江翌就特别慢的往前走着，还在内心感叹，与人聊天，礼貌有加，生疏有度。这种淡漠的性子，应该不粘人，倒是能给以后省去不少麻烦。回头看看没人，想着兴许是喝完水去洗手间了。走了一圈，回到出口，才觉着不太对味儿。验证感觉般，在那里站了20分钟，果然再没见到人。？
　　第二晚，苏羽在跑道下的草坪上活动时，一个身影闯入视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自我安慰：嗨，应该是锻炼的吧，学校也是人家的，人也交钱了，设施共用嘛！不过，这人真不识趣，没看见有人在啊。算了，他要真呆在这里，自己撤了不就行了。不找茬儿，不惹事儿，平平安安安安静静生活就行了。江翌怎么也想不到，从苏羽用余光瞄到他起，脑海里已经想这么多了。
　　锻炼身体呢？
　　啊？一句话问的正在压腿的苏羽差点倒下去，声音好熟悉，大脑迅速搜索，天，昨晚！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嗯。你也来锻炼啊？
　　我来找你。江翌倒是不绕弯，直奔主题。昨晚已经给过机会了，她竟然走得那么潇洒，那就别走迂回战术了。
　　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苏羽心都揪一块儿了，这是什么人？他不会要害自己吧？她听了好多女孩子受害的事，为保安全，晚上基本都不出校门。昨晚被搭讪后，除了些微的虚荣，剩下的就是思考着不动声色的走掉。她其实基本每晚都来跑步，时间也都差不多固定。有了昨晚的经历，今天特地晚了半个小时。
　　不会错的，江翌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不过他感觉到身边这个女孩儿害怕了。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一落，就准备跑。心里估计了一下，只要跑出跑道，就到了出口，差不多就安全了。太可怕了，她再也不来跑步了。刚转过身，还没有迈出脚步，手腕就被抓住了。
　　就这么点儿胆量？你跑得了吗？顿了顿，接着说道，苏羽，90年出生，09级商务6班，家中门牌号56，身份证后四位2141。还要我说下去吗？没错，他就是卑鄙，就是威胁。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可以陪她玩，但是时间不太允许，况且她的表现也让他失去了玩下去的兴趣。
　　你到底是谁？苏羽声音都颤抖了，她不想自己发生任何意外，虽然别人同情她，悲悯她的命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不想生活有任何的枝节。
　　江翌，从现在起记着，而且最好不要忘记。信息不错的话，你今年22岁吧？怎么言行让人觉得这么幼稚呢，吓着长大的邻家小妹妹吗？看到她畏缩胆怯的模样，就莫名生气。一个大学生就这么脆弱？他还真是眼睛出了问题，才对她有了兴趣。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言行刺中了她的心脏。是，没错，她是被吓着长大的，但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无论如何，也用不上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对她品评，以及轻视。
　　左手一用力，苏羽就身体失衡，倒在他怀里。左手趁势松开她的手，揽上她的腰。苏羽，你想让我干什么呢？
　　松手，我怕痒！
　　就算她不说，江翌也感觉到了，如此敏感的反应，整个人都想跳起来，这应该不是害羞的表现。这个发现倒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是挺好玩的嘛！
　　微用力，把苏羽身体扶正，声音也恢复到了刚才的淡漠，我是来找你的，有戒备心是好事儿，但是要相信我不会对你不利。现在有些事情要对你说，这里不太方便，麻烦你跟我来一下。哦，昨晚你已经走过一次了，我不希望有第二次，除非你想在校园里引起骚动。
　　说完就转身走了，步伐不太快，似乎是在等苏羽跟上。苏羽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有想过待会儿伺机逃走，要想知道一个学生的个人信息，也没难到哪里去。昨晚能安全撤离，是天时地利，今天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能不能走得了还真不一定，又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路，是何居心，电光火石之后，总结了一句话，不可轻举妄动。只要不出校园，安全系数就高一些，倘若是要出校园，不用威胁，苏羽自己拼了一切也要制造骚动。一边慢慢跟着前边的人，一边注意着前后的学生，方便需要时求助。出了操场，200米左右处一条路通两个方向，一条出校门，一条通校内，那是个苏羽下决定的地方。看到前面的人右拐，内心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还好，至少没出学校，至少来人的身份做好了些。
　　江翌只是觉得身后有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这就够了，至于苏羽内心那些千回百转，他不关注，也不在乎。走到一栋小楼房前，掏出钥匙，开完门，才回身说道，进来吧，就这里了。看着苏羽站着也不动，就回身进屋了。呵，他就不信她能站在那里一直不进来。果然，刚进屋，就满意地听到身后房门已关上的声音。
　　你先坐一会儿，我还没吃晚饭，先去做几个菜，很快的。说完也不等苏羽答话，就去厨房了。总不能一直站着，眼的余光略一扫，就慢慢走到沙发那里，选了一个黄金分割线的位置，拘谨的坐在那里。不多大会儿，就见江翌已经端着菜出了厨房。叫不出菜名儿，两荤两素。想来应该是冰箱里的菜，直接放锅里热了一下，白饭看着倒是新鲜的。
　　坐下吧，一起吃。
　　谢谢，不过我不习惯这么晚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怕胖？扫了她一眼，从上到下，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恭喜你，都占了。在苏羽脸红着准备说什么前，换了一副绅士口吻，今晚破个例吧，提前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已经准备好了，多少吃一点吧。
　　即使换了态度，也没能改变已经给苏羽留下的印象，明目张胆且毫不顾忌的评判女生身材，没素质，低涵养，非君子。不就是吃饭吗，没那么为难。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在苏羽纠结的理不出头绪的思考中，结束了晚餐。出于礼貌，她起身准备收拾碗碟，大有要洗的架势。
　　还挺勤快的，放下吧，我来收拾，你帮我把卧室整理一下吧。
　　嗯？她接受最多的就是女孩子去别人家不要坐人家的床。现在什么情况？卧室？男人的？有床吧？整理吗？不要吧！
　　还是我来洗吧。
　　嗯？哦，我洗碗还行，那个，不太擅长的。
　　话都说成这样了，在拒绝显得她多想了似的。在江翌的指示下走进卧室，很干净，很整齐，物品摆放比她的还有序，这是不是显摆吧？还是她无知无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想到这里，倒是多少有些难为情。
　　收拾好了吗？看够了背影的江翌出声问道。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倒不是多害怕，只是本能反应。向前跨一步并顺势转身，很自然把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一些。
　　我不知道要怎么收拾，看着都很好。装模做样的把卧室又看了一遍，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站在那里。
　　江翌审视了她一会儿，右脚向前跨了一步，在抬左脚时，苏羽也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心里冷笑一声，嘴角微微露出不屑。倘若苏羽抬头，凭她对人面部表情的敏感，是会发现的，可她的视线一直在前下方。两人就这样，他进，她退，速度像是在放慢镜头般。这种速度倒是江翌故意的了，从时间上拉长战线，在心理上击垮对方。最后还是苏羽妥协了，抬起手挡在两人中间。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宿舍了。
　　不退了？江翌嘲讽道，顺势握着她的手。
　　谁那么白痴啊，再退就是床了。不过，这种时刻苏羽还真就不敢说这话。
　　手表在哪儿买的？说完自顾自得转动着。
　　同学送的。
　　嗯，懂得不说谎是个不错的开始。男朋友？
　　男同学。
　　有了男朋友，还接受其他异性的礼物？这么一张淳朴的外表下，还会耍手腕吗？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不简单吗？
　　难道有了男朋友，就要跟异性朋友断绝关系吗？朋友是很重要，但她这么回答，无非是想留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个我暂时不回答，以后再说，说说现在吧，停顿的空隙，已经迅速与苏羽十指相扣了，提醒一下，你身后就是床，想挣扎就自便了。满意的看着苏羽眼神里流露出一晃而过的紧张。我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希望你能陪一下我。只要星期天在这里，其他时间你随意。
　　对不起，我周末有兼职，时间不方便。淡淡的回答，软软的抵抗。
　　要么辞职，要么请假，那不是我的事儿。
　　一碰到比自己强势又不讲理且自私的人时，心里的滋味就很复杂，很快眼睛就湿润了。看着逗得差不多了，江翌改口道：别哭，不哭出来的话，周末给你一天自由，陪我一天一夜，你可以把时间按小时计费，我付给你。
　　好，我辞一份工作，那天的钱，一百块。早知道眼泪有用，她一定不会忍到现在。管他呢，爸爸不是常说吗，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面对吧。
　　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虽然很俗，但，为什么是我？
　　没有特别的原因，刚好碰上了。
　　嗯，那晚安。
　　慢走，不送。
　　江翌倒是没跟苏羽说谎，他在这里确实时间不会太长，也的确没什么认识的人。跟以往的生活环境大不一样，他当然完全可以把生活复制过来，却又想到，为什么不在一个新地方换种方式，过一下安静又有烟火味儿的生活呢？他们这样的人，自幼都是生活在看似繁花锦簇实则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必须时刻警惕，样样优秀，甚至连疲惫也得有相应的能力匹配。法国总统萨科齐日记中有句话，我不想成为总统，但我必须成为总统。他们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那么，刚好有个全新的地方，他是不是可以更自我一些，更随心所欲一些，想到能有个不必时刻紧张，也没有24小时如影随形的目光的空间，身体每个细胞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这样的生活，当然少不了人陪伴，他需要一个听话懂事的，可以欺负捉弄又没有麻烦让人省心的。而苏羽则张爱玲似的出现了，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可是，稍一接触，就有点儿令人不太满意，整个人毫无特色，了无生趣。也有过一刹那换人的想法，只是刚巧碰上了，先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