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想起麦乳精
提起麦乳精,别说00后、90后了,就连80后知道的也不多。
麦乳精诞生于上世纪30年代,是一款营养较为丰富、颗粒细小疏松、溶解性好、冲饮便利的营养品。每100毫升冲调液具有接近消毒牛奶的270300焦耳发热量。麦乳精原名乐口福,后来,除出口产品仍用原名外,在国内销售的产品改称麦乳精。之所以称麦乳精,与配方中的原料密切相关。
麦是指麦乳精的主要加工原料二梭大麦。加工麦乳精所用二梭大麦的量,比生产等量饴糖的用量大6倍以上。乳是指制作麦乳精所用的奶油、奶粉、炼乳等原料。这些原料均由新鲜牛乳加工、提炼而成,是乳中精华,也是麦乳精的主要营养成分。精是指制作麦乳精所用的麦精。麦精通常由二梭大麦经发芽、焙制、糖化而成。以牛奶(或奶粉、炼乳)、奶油、麦精、蛋粉为主体,添加蔗糖、葡萄糖、可可粉等原料,经调配、乳化、杀菌、脱气浓缩、真空干燥、粉碎、包装等工艺制成的麦乳精,除富有营养外,另有一股天然、不易散发的麦芽清香味。此一种香味是多数食用香精不可比拟的。
由此可见,相较于听着舒服的乐口福,此款营养品以麦乳精冠名,既开宗明义,又质朴本真。
麦乳精以其丰富的营养、高贵的身价,畅销海内外,风靡数十年。直至上世纪80年代,百姓依然把它视为一种比较奢侈的营养品,用于孝敬长辈、馈赠亲友、慰问病人,并给长身体的孩子补充营养。当年最有名气、最受欢迎的,要数上海产的福牌麦乳精。
在那营养品非常稀罕的艰苦年代,麦乳精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贫穷人家大多买不起,即便买了也是送人,自己一点都舍不得吃。在有关麦乳精的儿时记忆中,有两件事印象特别深刻。一件是,有一年春节,父母带我上城里一亲戚家喝喜酒。刚进门坐下,一位我称呼舅奶奶、穿着洋气、戴玉手镯金耳环的长辈,神秘兮兮地从柜中取出一瓶麦乳精,小心拧开盖子,用指尖轻轻捻五六粒麦乳精,撒入杯中,再倒入开水,把杯放我桌前。快趁热喝,这东西可营养了。长辈边说边笑吟吟地看着我,一脸的慈祥。我捧杯喝一小口,并没觉着什么特别味道。由此,城里人小气的名望便长在了心底。
另一件是,我上小学四年级那年秋天,父亲患伤寒住院医治。父亲病愈出院时,母亲把亲友探病赠予、父亲没舍得喝的四五瓶麦乳精拎回家,藏入柜中。因小时候实在没啥好东西可吃,我和弟弟成天惦记着柜中的麦乳精。趁父母不在家、不注意,偷偷从柜中取出麦乳精,拧开瓶盖,直接用手抓了,倒嘴里干嚼。听麦乳精颗粒在牙齿间沙沙脆响,感受着漫溢口腔的浓浓甜味、香味,不忍停嘴,不愿歇手。今天偷嚼三口,明天偷嚼五口,以致上瘾,把所有麦乳精吃了个底朝天。待母亲有一天打开柜子时,霎时傻了眼。你看看、你看看,两个小赤佬做的好事!你还不给我下手教训他们!母亲气急败坏地朝父亲怒吼道。任母亲怎样唆使,父亲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之后,这些麦乳精空瓶成了装腌蒜、咸菜、萝卜干的最佳容器。
印象中,麦乳精存放久了易受潮、结块。因舍不得浪费,我们用汤勺、筷子,使劲把板结在瓶底的麦乳精,一点点撬开来,泡水喝了。之后,再在瓶中倒入开水,溶解残余。如此三番五次,直至瓶壁透亮。一丝一屑都不肯放过,就差把瓶子吃进肚里了。
麦乳精伴我们长大,在我们这一代人心中烙下了鲜明印记,成了植入味蕾、不肯破灭的美好回味。
不知从哪天起,麦乳精悄无声息,退隐饮品市场,淡出人们视线。其退隐的原因,在今天看来,至少有这样三条:一是健康观念发生变化。当年生活条件较差,饮食营养不足,像麦乳精这类能高效补充营养的滋补品,自然深受欢迎。时至今日,人们饮食丰富,营养过剩,以瘦为美,谁还会青睐麦乳精?二是牛奶市场日趋完善。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牛奶品牌越来越多,品质也越来越好。而且,与麦乳精相比,牛奶更有价格优势,自然成了消费者增加蛋白质营养的首选。三是食品添加遭到排斥。早年间生产规范不是很完备,一些厂商在非标准情况下制作的麦乳精,少不了糖精、食用色素等添加剂,在越来越注重健康的当下,人们更倾向于选择常规的牛奶或乳制品。麦乳精遭遇淘汰、淡出市场,自在情理之中。
近几年,在饮食更趋多元、营养越发过剩的情势下,人们转而返璞归真,重又喜欢上了一些老吃食、老味道。如小米、麦粞、野菜、玉米、南瓜、山芋等。如此,麦乳精之类的儿时味道,又唤醒了人们沉睡多年的记忆与渴望。不少与麦乳精有过交集的中老年人,忍不住网购一二,聊以治愈。
有位哲人说,好吃的东西总在记忆里。此言甚是!那款长在舌尖、沉于时光的麦乳精,时刻提醒我:要珍惜幸福生活的每一天。(丁东)